知名不具

在我这贫瘠的土壤上,你是最后的玫瑰

[evanstan] 凝视 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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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他们在快餐店闲坐了好长一段时间。可乐见了底,高热量食品变成一个个揉成团的垃圾纸袋。没有再闲谈青春期特有的性躁动、那些关于爱情的或好或坏的幻想。他们谈了学校里的事,谈隔壁班的年级风云人物,谈橄榄球队社团活动。Chace问他为什么不利用课后时间做些别的,而他则鼓起勇气告诉朋友,他曾经一度想参加戏剧社。他告诉Chace,他的妈妈还有一个月才会回来,而他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。事实上,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期待离开,离开Chris,回到原来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。他想象没有那个贴心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对他嘘寒问暖,把他当成脆弱的宝贝,因为同学的几声嘲笑就要大动干戈,企图动用关系跟校长理论个结果。当然,也没有那个混蛋,在有意无意之中引诱他品尝了一口禁果之后就转身离开,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傻眼。也许他吃的是传说中神秘的快乐果,之前的一切都是那甜蜜汁液诱发的幻觉。不过那也并不是灭顶的快乐,到了现在,还有些痛苦跟酸涩。

 

  时间到了十点,街道上几乎没了行人,餐厅里的音乐循环播放已不知道是第几轮,服务员好几次拿着毛巾从他们面前走过,面露不悦,两人这才发觉夜色已深。他们站起来,Chace推开玻璃拉门,Sebastian跟在后面。他站在台阶上,从裤兜里掏出手机,他告诉自己需要知道时间。令他失望的是没有来电,也没有短信。Chris怎么这么讨厌,他想。年轻的alpha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在马路上大摇大摆地走着,Sebastian小跑着跟了上去,黄色的路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拉长他们的影子。

 

  “我说你,也别烦了。”他们并肩走进漆黑的街道里,只有路灯陪伴着,把影子不断拉长、缩小,再拉长。偶有一辆汽车开过,Sebastian会抬起头,看到不是熟悉的保时捷就又把眼神收回来,以复杂的心情继续赶路。

 

  “一点儿也没有。”三个小时过去,难受的感觉也同地面的暑气一起消散在了夜色里。他下定决心,从明天起再也不把Chris当成一个特殊的人来看待。

 

  “我们才十几岁,”Chace继续说道,“三十多岁的世界离我们还有些远。”

 

  的确。他跟Chris的距离很遥远。他不知道Chris每天做着什么样的工作,又通常跟哪些人打交道,他不知道那个alpha的任何事,比如说故乡、家人、事业,或者恋爱史。他不知道Chris怀着怎样的心情标记了他,现在又如何看待像他这样一个处于青春期的,因为另一个omega出现就浑身汗毛直立,全身神经都进入警戒状态的omega。噢,他甚至还不知道Chris是否把他当一个omega来看待,毕竟他总是喊他小孩。他所知道的仅仅是对方使用怎样的牙膏品牌,知道Chris把碗碟塞进洗碗机里时,习惯挤三次光洁剂。他知道Chris在客厅里一般不抽烟,那个人会站在窗口对着院子,或者靠在工具间那一边的门框上,手里端着厚厚的烟灰缸,这样Sebastian就不会闻到烟味。他也知道Chris感到炎热的时候背部会先流汗,汗水从皮肤里沁出来,在T恤中间留下一条果核形状的痕迹。奇妙的是,他们之间的距离远的可怕,却又近的惊人。他想,他是否应该放弃?可他偏偏也不记得这份感情从何时开始。

 

  “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忘记这件事?”他问。他卸下防备,因为Chace是唯一一个大半夜里陪他在街上闲逛的朋友。他也会打趣他,调笑他,但从不会像那些混账一样欺负他,嘲笑他,拿他偶尔没藏好的口音当成新世纪大发现兴致勃勃说一整天。

 

  “不。我认为你应该顺从你的心。我是说,那样的世界离我们很遥远,可正因为如此,它才充满挑战,富有吸引力。这相当有趣。”

 

  “一点儿也不有趣。”成年人与未成年人,“叔叔”与“小孩”。听起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。

 

  “等你到了三十岁,你也许会觉得的确无趣。至少现在对我们来说是有趣的。”他抬起手,搭在Sebastian的肩膀上,像个好朋友那样把距离拉近。“当你三十岁时,你会发现,你已经不可能跟一个五十多岁的alpha谈恋爱了。你现在在他身上找到的是成熟的气味,成功的味道,未知的世界。但十几年后,你就只能在一个比你大个十几岁的alpha身上闻到老头背心和衰老的气味。哈哈。如果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女,我是不会拒绝的。所以我认为你先别急着摇头,只要他没有另一半,并且是一个负责任的alpha。重要的是人,他这个人本身。”

 

  重要的是人。他想起Chris。说真的,他没有见过一个三十多岁的alpha能够像Chris那样优秀,浑身都透露着功成名就、事业辉煌的气味。他运营自己的公司,闲暇时像大多数成功人士那样喝酒应酬,下班之后却仍不忘体贴地询问Sebastian今天过得怎样。他犹如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,外面则包着一层耀眼的金箔。因为妈妈的工作,以前他也接触过这样的人,他们也穿高级套装打领带,开拉风的豪车,但大多数长相平凡,剩下的则总有了另一半。Chris的脸像模特或者演员,跟他紧绷的衬衫下健美的身体一样不甘于平凡。最难得的是,他对他那么好。如果没有今晚发生的这件糟心事该有多好。

 

  可没有这件事,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,难受,不甘。

 

  他们闲谈着,几十分钟后终于走到目的地。不知品种的鸟类藏在树枝间鸣叫着,Sebastian转头朝那栋隐在漆黑夜色里的白房子看,一楼昏黄的灯光遮掩在白纱帘之后。Chris已经回家了,这令他的心情变得又有些紧绷。到这儿以来,他从未回来过这么晚。他又看了看时间,将近十一点。

 

  “我去告诉Chris,今晚你就住在这儿。”街道上空无一人,即便对方是个alpha,他还是担心静悄悄的夜色里隐藏着危险。Chace那么好心的送他回来了,他又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走回去。

 

  “拜托,别把我当小孩。而且我也不想让他误会。”

 

  “太晚了。”

 

  对方又捏了捏他的肩膀。“所以你得赶快回家完成你的作业,明天早上别忘了提前十分钟到教室。我讨厌写数学作业。”

 

  他们分了手,Chace背朝他挥了挥手。直到那个高瘦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,他才转身拉开木栅栏,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把它合好。走在小道上时,他像只猫一样,没发出一点儿声响。他不想让Chris知道他回来了,这样他就能不被察觉地钻进卧室里,不用面对尴尬。可也许他应该跟Chris打一声招呼,告诉对方他已经到家了。希望那个人没有给他的妈妈打电话。不会的,他想,小偷似的把钥匙悄悄插进门锁,但一股更大的力量朝里用力,他吓了一跳,门开了,钥匙还没来得及取下来,挂在门上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。

 

  “你去哪儿了?”

 

  Sebastian舔了舔干涩的嘴唇。他抬起头,看着Chris的脸,客厅的灯光从后面照过来,也许Chris看得清他,但他则看到黄色的光线中模糊的表情。“我去吃晚饭。”他有些心虚地讲,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。

 

  Chris朝后退了两步,他还穿着下午那件白衬衫,区别是没有领带,纽扣比平时多解开了两颗。Sebastian趁机溜进去,像个被主人关在烈日下一整天的宠物,进来后就直奔房间。他强装镇定,迈着大步朝楼梯口走。寂静是一种既可怕又尴尬的东西,好在一分钟后他就能回到自己的小天地。在楼梯口那儿,他没能如愿以偿,因为身后急切的脚步声在硕大的房间里回响,Chris拉住了他的手臂,他只能回头。他抬起头,微微缩起自己的脖子。应该生气的人是他,可为什么Chris的表情令他讲不出话。他们僵持了三十秒,仿佛下午在房间里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吵。最后,Chris伸出了手,Sebastian把背贴在墙上,凉爽的温度穿过他薄薄的校服。他盯了Chris一眼,就垂下眼眸。他想他刚才惊忧的有些过度了,因为Chris只不过是递给了他刚刚忘记的钥匙。

 

  “能跟我谈谈吗?”当他试图从alpha的左手中挣脱时,对方这样讲道。

 

  他们在沙发里坐下来。Sebastian庆幸不是书房的那一张沙发,他忘不了Chris跟其他人搂在一起的模样,并为此心痛不已。他想他再也不会去坐那一条沙发了,他感到恶心。他们坐在那儿,腿亲密地靠在一起,但Sebastian挪动着身体,让两人的位置分的更开。回到这个房间,记忆又该死的一下子涌了上来。现在他坐在这里,无时无刻不察觉到Chris,委屈与难过突然又都从心底钻了出来。刚刚它们只不过藏了起来,在看到Chris时,那些不甘的情感又跟随记忆一齐气泡般冒了出来。一开始,他们都没有说话,直到Chris再一次抬起手,Sebastian把背朝沙发的垫子里挤,但没有逃脱,那只手伸过来,摸了摸他的脸。

 

  “感觉好一些了吗?”Chris问。

 

  他不知道Chris指的哪一方面。今天发生了太多事,但没有哪一件是好事,它们也没有变好的迹象。他没有张嘴,或者点头摇头,毕竟他下定决心把Chris当成一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人来看待。他不知道的是,拒绝其实也算是某种特殊的感情,他并没做到在快餐店门口做好的打算。现在,他只是在冲Chris发脾气。

 

  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

 

  “一点儿也不好。我的头很痛,晚安。”他飞快地站起来,但对方再一次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离开。他几乎又想冲着Chris大吼大叫了,或者像个没有达成目的的小孩那样大哭。他也很纳闷,Chris今天甚至只跟他说过几句话,为什么他要如此愤怒。但当他跌坐在Chris的腿上时,他几乎想要歇斯底里地质问对方究竟想干什么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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